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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王丽娜(烟台大学文经学院)

文章来源:胶东在线烟台大学生网发布时间:2017-09-14 09:20:58

  老先生家中有不少的藏书,其中也不乏善本藏书的存在。它们皆被放在上等雕花红木的架子上,整整三大架子才能容得下这一些“黄金屋”、“颜如玉”的。柜橱门的正前方刻着一首用蝇头小楷写成的诗:“家有藏书静坐,胜于万物争鸣。上覆尘埃自理,下无众生可夺。”这诗也是老先生自己作的。

  近日老先生得到了一本藏书,书页泛黄,里面盖着明清两代的文人印章,几百年前的书现今来到了自己手里、怀里、心里,自是痴狂一片,整日对其把玩、启阅,几近忘饮忘食,使其妻脸露不悦色。

  邻居们说他们这一片房子要进行旧区改造。这片房子是这代人的祖父们留下来的,也算得上是古建筑了,曾还有不少的游客从四面八方赶来一睹这古老房子的真容。老先生却不以为然,他对待这房子和对待自己的藏书是一个样的,认为这些青年人是“败絮其中”,不配瞻仰它们这些古迹。老先生是个极其怀旧的人,听说自己要搬离这套老房子自是郁郁寡欢、伤心至极,不愿搬离。

  虽说老先生拥有博学多识、眼界高明的一流人品,有着翰林院之士的风雅,然在家中,却对妻子格外顺从,这自是自己生来不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缘故。他最终还是被去妻子成功说服,至此便同意搬离到别住。然妻子面对着这三架子书而发了愁,一咬牙一跺脚,花钱请了个搬家公司来。几个健壮的小伙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通通绑架到大卡车上。老先生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书像裹着尸布似的被抬了出去,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妻子一路看护着他们走向新房,把他们带到新的“墓葬”。

  搬家这日老先生大病一场,自己固执地说定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本不情愿住到新屋,现如今气上加气,一连几天都没有下床,中间老友人们接连不断的过来看他。这晚,老先生从医院回来,只见妻子买了酒肉已做成了一桌子的菜,说是庆祝他身体恢复,一并庆祝搬到新居。老先生见其如此,气也消了大半。

  老先生病这几日再没精神看书,现在又重新勾起了他的“书虫”,向妻子问道:“我的那些书还好吧。”

  妻子自是不悦,白粥也从碗里洒了出来,然后轻柔地慢慢擦拭去,只见不留痕迹。静默一会对老先生责怨道:“你一回来不先问我好不好,装修这些东西辛不辛苦。倒是先向你那些宝贝打起招呼来了。你自然可以放心,你的那些宝贝正好好地供在你书房的架子上呢!”妻子说完,便离开了饭桌,径直拍门外出了。

  老先生也不说什么,径直朝书房走去,对着那些书一架子一架子、一本一本地扫去。老先生突然停下来,手脚颤动,脸色发黄,眉头紧锁。他意识到他前几天的那本明清善本藏书并不在里面,他想疯了般的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就差找老鼠洞了,依旧没有找到。妻子外出还没回来,他愈加心急,脸色发红。思维混乱之中,他认定是搬家公司在搬家时弄丢了他的宝贝藏书,便急匆匆地拨打了那家运送那些书的搬家公司,说起话来直奔主题,言辞尖锐,尽失其往日风度。公司客气地说时间过的太久了不好寻查,并说自家信誉极好,断不会出现物品遗失的情况。

  最后老先生打算去找他的一个之前当律师的老伙计商议此事。到他家中老友问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老先生自是感激在他生病期间老朋友前去问候并给他送了大补的老参。

  到其书房长谈,见里面装饰风雅,几幅长图悬挂在白墙之上,其中不乏几幅充满童趣的童子抱瓜图。雕花梨木桌上横放在阳光极好的位置,桌上摆放着友人闲暇之际舞文弄墨的笔墨纸砚等。友人房间大得很,屏风之后依次陈列着几个装书的书架子,这是他在装修时特意交代工人扩大出来的的一块专门放书的地方,也因如此主卧房便委屈地缩成了一团。老先生按习惯自是浏览一番这片风景。转眼之间,一本表皮熟识的藏书出现在他眼前。他浑身颤抖地比丢书时还要厉害,头发就像生了静电般在随着他那尖尖的头直摇晃。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先是被定住了般直勾勾地定着他那本不翼而飞的藏书正好生生地待在友人的书架之上。

  他瞬时想起在他生病前几天去过他家,他是在无法接受书是多年的朋友偷的。他还是不敢相信,自以为是做梦,便向后转过僵硬的头颅想要在陪同在他身后的老家伙身上找到求证。老家伙看他直盯着这藏书,又转过头来眼睛通红地直盯着他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眼神开始对他躲躲闪闪,飘忽不定,脸色骤红,借口有事情要外出,快速将老先生带离了书房。

  走向客厅这段时间,老先生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到了客厅之后,老先生再也抑制不住了,火焰从他那原本就尖酸的口中喷涌出来,想要让这团死火永久地存留在这个老家伙自责的内心之中。他歇斯底里地对他吼道:“我们家几十年的交情便止于今日吧!这书我是不会要去的,要怪就怪这天下无第二本!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完便摔门扬长而去。 夜晚他向妻子诉其经过,大肆发泄揭露在老家伙正人君子下的小人之心。妻子颤抖抖地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对老伴说到:“你也不用冤枉其他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见他一头雾水,接着说:“你每天和你那书同吃同睡,到把我置于何地。我不是心胸狭隘的妇人,但面对像你这般一味地外边上对我服从,内心却固执地像一块铁坨般……”她哽咽了片刻,一口气将剩余的话说完:“是我在搬家路上把书给卖到‘藏书屋’了,钱已经给你买了肉菜被你吃了!”

  老先生这会子沉默不语,心存着对老友和妻子的愧疚与自责。他深陷在沙发里,紧闭双眼,回忆从前的种种,身子自是像被浸在苦涩无比的药汤里。

  次日老先生收到了那友人的来信:

  老朋友:

  我思之半日,特地向你表示歉意。前几日我在“藏书屋”偶遇一藏书,见之年代久远,乃是绝版书籍,便觉我与这书有缘,便欣然痛心买下了。昨日你来,见你直盯着那书看,我深知你最是个嗜书如命的人,自是不想被你借去。我为当日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惭愧,思忖许久,只觉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我不应因书而聚又因书而散,切不可因此而失掉了你我与书之间的真味。我把书给予你,算是弥补我之愧怍,你之心伤了。

  一个渴求得到宽恕的人

  此致敬上

  白空之上遍布乌云,像是被污染了般。阴暗渐渐地笼罩了外面的枝丫,渗进坐在昏黄的高架灯下的老先生心里,他那灰白的头发也被染成了一片昏黄。空气闷热混浊,似在房间了形成了一层使他透不过气来的隔膜。他此时顿悟,竟觉得不是他人藏了他的书,倒是自藏的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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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司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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